氣質美女

十三、春密飄香
　　三月下旬到四月中是荔枝與龍眼的開花季節，每年都在十幾天前就開始期待：那滿山鵝黃絨絨的花海、那遍佈落花如毯的小徑，還有空氣中迴旋盪漾的花蜜香。

　　在我童年時候，龍眼是山上主要的果樹，因為缺乏肥料，多數龍眼樹都每隔一年才開一次花。而此時正是觀察是否能豐收的時刻，如果多數去年結果的果樹今年又開花，那果農興奮的心情將會持續好幾天，且傳染給全家。

　　畢竟年年結果的機會不多，而且龍眼產期又經常與颱風相遇，有些果農開始棄龍眼而改種荔枝。

　　荔枝年年會開花、結果，而且產期比龍眼早一個月以上，幾乎不會遇颱風。在市場方面，荔枝吃起來較不易膩，生鮮消費量比龍眼多很多。

　　照說荔枝應逐漸取代龍眼，成為山上的主要果樹，但沒有，幾年前臺幣大幅升值，荔枝罐頭與龍眼罐頭同時失去了外銷生機。而農產價賤、工資高昂，工廠及商場大量吸收了農村人力，許多荔枝園與龍眼園同時都成了荒山。

　　荒山果樹沒有人去管理或採收，但它們還是和往常一樣：花開、花謝；果結、果落。也因此，我對龍眼花與荔枝花的感情並沒有太大差異，它們同是一流的蜜源花卉，它們總讓我想起養蜂人與蜜蜂。

　　過去蜂王乳高價外銷日本的時候，臺灣的養蜂場相當多。十幾天前養蜂人就爭先來洽借山上平緩的場地，準備一開花就把蜂群遷過來大展身手。

　　在荔枝花或龍眼花盛開的大流蜜期，只要是不下雨的好天氣，每個蜂箱三、五天就能貯滿蜂蜜，而養蜂人總是周而復始，輪流採收不完。

　　採收蜂蜜要四、五個人分工合作：較內行的負責開蜂箱、取出貯蜜巢片，並且把搖過的空巢片擺回箱裡；較外行的負責搬運巢片，或者在蚊帳內搖蜜機旁搖蜜。

　　蚊帳外的工作者都戴著有一襲細網的斗笠，旁觀者只能遠遠遙望，太接近時難免會被憤怒的蜜蜂所叮螫。養蜂人借場地是不付租金的，但他們所贈送的蜂蜜足供全年享用。

　　缺乏管理的果樹還是會開花。照理來說：果園荒廢與否，應對養蜂業的消長沒影響。但事實不然，養蜂業還是深受臺幣升值、工資高漲的雙重打擊，外銷潛力沒有了，養蜂業逐漸蕭條的景況還是和果園荒廢的情形並駕齊驅。

　　去年我曾勘察附近的三、四條坑谷，大片山林中，養蜂人只來了一家。這與昔日遍地蜂箱、人影幢幢，十幾戶養蜂人會集的盛況相比，怎不教人欷吁？

　　荔枝花與龍眼花又將盛開，我熱切地等待那鵝黃絨絨的花海，那落花如毯的小徑，那迴旋盪漾的花蜜香，只不知蜂群與養蜂人是否再回來？

　　﹝八十四年三月二十三日 江安燃 先生發表於臺灣副刊﹞